第699章


包子萧玄景一个都没碰,一笼又一笼,饶是司丝再怎么能吃,小孩子的她也不过只每样吃了两三个。

司丝生来便对好吃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崇敬,看着这一个个白花花的包子,司丝几乎预见了它们的归宿,心里一阵惋惜。

旁边,萧玄景又看起了那本志怪小说,翻了许多遍也不见烦腻。

因着刚才他偷捏她鸟儿的事,司丝在听他说完那句‘不吃’后就没再打扰他,虽说鸟儿是假的,但想想923的话和他们看她时戏谑的眼神,她还是觉得无比尴尬羞耻。

试问有谁不愿做那人上人傲视群雄?

回去她就把她的鸟儿换成最大码,让他们一个两个心悦诚服叫她大哥!

而下一刻,司丝就被包子的香味拉回了现实,它们仿佛是在借此向她哭诉,司丝想了想,瞄了萧玄景一眼。

她不信这人不饿,从昨儿到现在,他就拿出一包栗子,那栗子还被都她吃了,粒米未进,他能这么厉害?又不是在辟谷修仙。

肯定是在强忍。

本着关怀同伴的人道主义精神,司丝将味道最清淡的鸡肉馅包子往萧玄景面前推了推。

“你真不吃么?”

闻言,萧玄景撩起眼皮,“你让本皇子吃你剩下的?”

“哪跟哪啊!我就是觉得你太长时间没进食需要吃点东西,再说这都是你掏钱买的,丢了多可惜。”

萧玄景一脸漫不经心,“本皇子不缺这点钱。”

“不是,这不是钱不钱的事,这些包子是农民伯伯的辛苦血汗凝聚而成的,我们不能这样糟蹋浪费。”

话音未落,空气逐渐尴尬,萧玄景一脸讥诮,看蠢货一样哼笑出声,“还真是劳你操心了,既如此,这些包子你便都吃了吧,毕竟你的农民伯伯耕种不易,而这些包子又是你亲口点的。”

说罢,他低下了头,翻了页书,司丝抢着解释,却被萧玄景打断。

“记住要全吃完,若你胆敢剩下一个,本皇子便罚你去田里耕种,剩几个耕几年!”

司丝:……

满肚子懊悔,司丝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。

她在说什么!她到底在说什么?!

她竟然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跟统治剥削者诉说劳动者的不易,她的脑子是被玛丽苏攻占了么!

垃圾923!

下次他要再敢跟她提他的强推书单,她一定把他头拧下来!

“萧玄景,我刚不是那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说……”

司丝站起身来,绞尽脑汁正想再说什么解释,可外面却突然传来岚烟的冷斥,“你是哪家稚子,竟敢当街阻拦六皇子车驾!”

“草民乃镇国将军麾下已故秦副将之子秦惊秋,来此是想寻找将军府……”

熟悉的声音传来,司丝听到了司岑的名字,秦惊秋是来找她的!

司丝呼吸一紧,他怎么会来这?萧玄景不是说他都处理好了吗!

大难临头,司丝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忘了,推开门就蹦了出去,。

“惊秋!”

秦惊秋牵着马,正神情谨严肃然的岚烟诉说情况,听到司丝的声音,他立刻抬头望去,表情弛然片刻,夹带喜悦。

可也不过短短一瞬,待他看到司丝额上的伤和她衣袍上的血渍,脸色一白,再顾不得礼数,越过岚烟直奔司丝身边而去。

“公子!”

站定在司丝面前,秦惊秋一颗心被提了起来,他不敢贸然触碰她,上下检查,“公子你受伤了!”

司丝冲他笑了笑,“小伤,你怎么在这?就你自己一个人?”

说着,司丝便四处张望起来,目光机警又紧张,生怕看到司恒渊抄着鞭子不知从哪从天而降,拎着她罚跪问她去了哪。

好在四周暂时没有人。

“只有我一人来此,公子,你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你衣袍上都是血!”

司丝模样确实骇人,萧玄景此行是为了剿匪,携带的都是弓弩兵器,并未有合身的衣裳供她更换,她也不是事多的人,将就着一路就过来了。

此番看着秦惊秋满脸急色,她又是欣慰又是感动,拍拍秦惊秋手臂,道:“我真没事,这些并非是我的血,全身上下我就脑门磕破了点皮,已经上药了,你瞧,这都结痂了,早不出血了!”

小半天过去,司丝额上伤口确实如她说的那般结了薄薄一层痂皮,秦惊秋半信半疑,正欲说什么,这时萧玄景下了马车。

少年一身锦衣华服,长身玉立,容颜俊美,虽脸色苍白了些,可也因此更显得威势凛冽,气势万钧,常人根本不敢直视靠近。

可秦惊秋却像是不受影响,目光毫不避讳望去。

萧玄景察觉到这抹视线,无甚温度的目光落在秦惊秋身上,二人隔空相望都未说话,好似气场天生不对盘,目光若有似无打量着对方。

不知怎么的,司丝觉得气氛有些紧绷,她打着哈哈赶忙给二人介绍。

“六皇子,这位是秦惊秋,我爹麾下秦副将之子。”

“惊秋,这是六皇子,萧玄景。”

两人仍旧不为所动,尤其是秦惊秋,看向萧玄景的眼神尤其冷然,一双眼睛如鹰隼般,锋锐逼人。

情况不对,周遭一时竟无人敢出声,司丝却尴尬的不行。

这个惊秋今儿怎么回事,他在看什么!

这可是六皇子,不是街上的流氓贩子!

他平时不是最守礼知节么,怎么到了今日这般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?

司丝急得脑门冒汗,偷偷扯了下秦惊秋的衣袍。

秦惊秋目光在萧玄景身上逡巡并未走神,察觉到司丝的焦灼,他收回目光,躬身向萧玄景行礼。

“草民秦惊秋,今日之举意在寻人,无意惊扰大驾,多有冒犯,还望六皇子恕罪。”

一言一行不卑不亢。

萧玄景翘起唇,伸手虚扶了下,“免礼。”

这个司岑,呵,身边的人也极有意思,瞧秦惊秋那眼神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抢了他什么。

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并没有因着这声问好缓和下来,反而愈演愈烈,司丝见状不妙,搞不清楚状况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遁逃。

她看了看秦惊秋,又看了看萧玄景,眼睛一闭,小声道:“那个……六皇子,既然我府上来人了,那今次就不劳烦您送我回去了,多谢您将我带回来。”

萧玄景睨着她,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,“退下吧。”

得了准许,司丝行了个退拜礼,二话没说拉着秦惊秋和他的马就跑了。

待远处二人身影在街市消失,萧玄景回到了马车上。

吩咐人将包子送去将军府,萧玄景取纸研磨,手执玉笔,面色森凝,意欲将狮子岭一行所得撰录下来,交予宫中那人。

然而还不等他动笔,一张沾了笔墨的云捻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

纸上字迹端正又郑重,书写着一句话:大道至简,无欲则刚,无为则无所不为。

这并非是他的字迹,如果没猜错,这应当是司丝留下的。

她这是在映射昨晚他们二人的对话么?

——若我有一物非得到不可呢?

——那便得到它。

萧玄景面无表情,静思片刻,将要将云捻纸收起来,这时,纸张背面的字无意间又落入了他眼中。

背面的字迹和正面截然不同,龙飞凤舞,张扬肆意,内容大概是怕他看不懂前面的话留下的注解。

凡你所想控制的,实则它们都控制了你,然欲望的存在并非都是坏事,这世间大道本就是物竞天择,能者居之,有欲望,才有了之后的一切。

吾而今虽年幼,却也知晓君之所欲,经此一难,收获颇丰,念君于危难中不离不弃,日后君若为王,吾必守之,此为诺言,万死不辞。

另:你这纸真不错,润而能润、搓折无损,不愧是鼎鼎大名的云捻纸!

还有,你睡觉流哈喇子!都淌到脖子上了,小爷我本想给你擦了去,可怕弄醒你,之后你醒了又怕你尴尬,印子就一直留到了现在。

没办法,小爷我也是个善人!

时而正经,时而跳脱。

读完,萧玄景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唇角,刚触到那片肌肤他便反应了过来,气笑了。

他泄愤一般随手将纸丢到了桌上,不多时觉得碍眼,又拿了一摞书压好。

临近午时,空气火燎燎的烧,萧玄景却不似从前那般觉得烦躁,心中隐约有一汪清泉在涌动,待将密信写好,他把那张云捻纸拿了起来。

眼帘微垂,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,萧玄景眼尾沁着笑意将云捻纸妥帖收至锦囊中。

再抬头时他又变成了一贯骄矜傲慢的模样,胸口伤口痛意不止,他的嗓音也沉冷嘶哑的像是变了个人。

“回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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