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征收令
大太监陈瑞忙安抚，“陛下息怒。”
皇帝脸色铁青：“汴州水情，出逃的水利通判和同知，这俩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朝廷拨下去修筑堤坝的款都敢吞……”
说到这，皇帝已是怒火中烧，什么赐婚，全部抛诸脑后。
殿内臣子皆不敢回应，只是心里盘算着怎么压下皇帝的火气，而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自动的筹集银钱粮食，赶紧的去赈灾。
于是以户部为首的六部大臣齐齐表示。
“陛下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遏制灾情，臣愿捐银娟粮，送往汴州，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“臣也愿。”
“臣附。”
真是整齐统一，既不用国库掏出太多银子也不用皇帝费神，这些大臣在内阁混的年数多了，个个都成了人精，至于钱粮出多出少，还不是看他们自身，毕竟主动提及总比皇帝要求他们要来的自由。
有了粮钱，接下来就是药材，景顺帝让太医院的人开库取药。
太医院的副使满面惶恐，跪伏在地：“……去岁各处征收的药目减少了广藿香厚朴半夏的数量，以滋补为主。”
说白了，就是为了满足皇宫嫔妃和贵族所需，减少开支，缩减药目。
亟需用的东西，现买也要花费时间。
而汴州那边根本等不及。
一直沉默的徐善开口：“不妨张贴公告，让上京及周边城镇的药商自荐，朝廷会按照正常价格征收购买，只要他们能够保证质量数量。”
启用民间药商这在以前也曾有过先例，所以这个法子可行，皇帝当即让京兆府拟定公告张贴在上京的通衢大道。
而在这些公告贴出去前，景顺帝宣召了上京的驻守大将，其中便有昭勇将军宋炎。
皇帝召集这些大将用意显而易见，看了这么长时间热闹的睿王在得知汴州和宫中事后，正惬意的抿着琉璃酒杯里的果酒，羽毛扇轻轻拂摆，香风习习，加上耳边的琴音曼妙，他舒爽的轻笑出声。
睿王在上京的府邸，极其奢靡，外面看着古朴，其实内里装饰遵循宫内摆置。
巨大的九连珠宫灯，每一颗都是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明，便连白日也要将门窗遮挡起来欣赏。
此刻睿王眯了眯眼，边上一名美艳歌姬跪行到他身边，张开檀口，露出一点点红嫩的舌，便见他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在女子的口中。
咕咚咕咚，美姬喉咙一滚，咽了下去。
睿王低低笑几声，捏着女子的下巴，将她唇边漏出来的几丝擦去，女子惊惧的脸色发白，颤抖的不住磕头。
“扫兴，怕什么，去，给本王跳支舞，跳的好了有赏，”睿王松手，女子如蒙大赦，赤足踮起脚尖在白玉地砖上轻盈舞动起柔软的身躯。
卫霁不解道：“爷，朝中那些大臣都喊着要捐粮，咱们呢？”
睿王起身，走到插屏边，用了银夹挟了几块碎肉喂那瓷缸里盘起来的绿蟒，蟒蛇如婴孩的小腿般粗细，吐着殷红的蛇信子，滑腻的身子交叠盘绕，蛇鳞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诡异光芒，一块肉下去，蛇口大张，口中两排细小的尖牙咀嚼吞咽，竟让睿王看的心满意足。
“本王可不能让那帮老东西给比下去了，这段日子，本王待的烦死了，瞧中的女人，皇兄又不给，还不如早些回去，母妃也该思念本王了。”
卫霁不知怎么回应，王爷瞧中人家有夫婿的，陛下当然不能允，否则就是公然抢妻了。
还有，静妃早就去世多年，如今也只有块牌位供奉着，王爷也算孝顺，无论去何处都要同静妃报备。
“那属下即刻书信让人准备，准备多少合适？”
“五万石粮食，两万两白银，本王这家底都快掏空了，陛下啊陛下，臣弟这番苦心，您可要念着。”
睿王笑了笑，两眼直直的盯着那绿蟒。
*****
当日傍晚，宋清看着父亲神色匆忙入宫，她心里忐忑，吃完晚饭也睡不着，干脆坐在院子里等。
刘夫人让人在小院里点了驱蚊的药草，青烟袅袅蒸腾，女孩的脸变得模糊，她借着挂在树梢的灯笼，于夜色中自我对弈。
“怎么了？”刘夫人拿着柄竹扇，轻轻晃着。
宋清抬眼，忽然问：“娘，如果我要做一件在您看来很匪夷所思的事，您会支持吗？”
“为什么不，任何不被世人理解的事都有章可循，旁人不明白，但是当事人自己一定是最清楚的，只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，你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，”刘夫人微微笑着，帮她捋着鬓角的碎发，“我的女儿，要做什么也是一样，但有一点，不可以伤到自己。”
女孩眼里一亮，像是得了莫大的鼓舞，她伸手搂着母亲的腰肢，靠在母亲怀中，像个孩子似的道：“知女莫若母。”
她想起父亲的荒谬言论，什么心悦裴鹤铭，为了嫁给他，逼迫自己的亲爹上进。
她简直要吐血了。
一盘棋，还未下完，宋炎回来，二话不说的让刘夫人收拾行囊。
宋清小跑的跟在他身后，不住的问：“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
“别问这么多，”宋炎从墙角取下他的长刀，用布缠着放在行囊里。
“那父亲总要告诉我们去哪里，要去多久，可是剿匪还是别的什么，不然我和娘会担心的。”
“……”
不回应她！
宋清跟只陀螺似的，锲而不舍的问，终于父亲点头：“黄河水情严重，圣上让我们即刻启程护送赈灾的米粮和银子，右军都督府的总都督也命你大哥跟着一道……”
“只有米粮和银子？”她问。
宋炎不解看她：“只有米粮和银子。”
“药材呢？”
“这是礼部和太医院的事，我如何知，不过圣上看样子十分气愤，出来时，听武威将军说，要全城征收药品。”
她原地站了站，垂着眼，思考半晌猛地转身往外跑，一气儿跑到了后院马厩，牵了匹马就要出门。
张礼四人是轮值护院。
正值张盛当差，见到三小姐要出门，一把拦在她面前：“三小姐要去哪里？”
“别废话，谁都不许跟过来。”宋清道。
她挥舞马鞭，口中叱了一声，马儿当即扬起蹄子疾行出去，张盛哪里追的上，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。
城内已宵禁，街巷人很少，偶尔路过几处晚收的摊贩，摊子上的馄饨面汤鲜香无比。
青囊堂
蔡旭洗漱后准备休息，冷不防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了下，他拉开门，见到掌事身后的娇小女孩，那女孩发鬓被风吹的凌乱，脸颊透白，两只清亮的眼直直的盯着他，丝毫没有夜闯男子房间的羞赧。
“烦蔡堂主现在将堂里药材目录给我，三日内，准备好所有的药材车马，”宋清开门见山。
蔡旭不解，问她：“三日内？你当真能将我药材销出去？”
“堂主不要怀疑，这个门路已经来了，就看堂主要不要吧。”
蔡旭算是明白了，他问：“与你之前到处施药有关？”
“算是吧，我这么做，并不仅仅是为了与你合作，做生意，互惠互利，天底下没有白得的饼子，”她笑着伸手，显然是要药材的目录。
蔡旭颔首，转身从木架上的匣子里取了份厚厚的册子交给她。
她倒是爽快，拿了东西同掌事道：“等着我来接你。”
掌事一脸懵，蔡旭却笑的意味分明。
这丫头可太有意思了，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，可见诚意很实在了。
翌日，上京的通衢主干道的告示栏里果然张贴了一份《征收令》。
全上京的百家药材商户沸腾了，要知晓这是个多麽难得的机会，与朝廷合作，以后前途必然是条金灿灿的光明大道。
他们挤破了头的想毛遂自荐。
宋清则派个眼生的车夫去接了掌事，随后气定神闲的出现在了京兆府的大门前。
她扮成男子，特意贴了胡须，连头发都用颜料染成花白，走路弓着腰，俨然是个小老头子。
坐在正堂的是京兆府的司录参军，施药时，宋清特意蹲点，等在他路过之处做“善举”。
如此一传十十传百，最后传到参军耳朵里，是以见到青囊堂几个字，他神情一顿。
这一次，她押宝押对了。
司录参军将青囊堂行善事回禀给了京兆尹，比对价格，药材质量品种，半日功夫便确定了。
他们用了青囊堂，但有个要求，堂主要随军出行，而此时站在不远的蔡旭朝掌事点点头，示意他可以答应。
“你就用这个消息换了我的协议？”
而且还是个大家共知的消息。
蔡旭忽然怀疑她的身份，他问：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宋清揭下胡须，挺直腰身，望着失望而归的各大药商：“是与你谈合作的人，如果不是我，今日除非你白送药材，否则他们不会用青囊堂。”
“哈哈，是啊，你说的对，在下佩服，不过我还是好奇，莫不是那位司录参军与你相识？”
宋清笑而不语。
那参军不认识她，她却知晓他前世清廉，做事耿直，后来官运亨通，一路做到了京兆少尹，征集令时，他将那些暗中上调价格的药材商全部记下，灾情缓解后才将此事上报进行惩治。
气的那些药材商牙根直痒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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