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五章 辨认
小太子被青霜安排着去了旁边的院落，有城主相陪。
凌沐妍只顾着进去跟凌母相见团聚，倒是忘了身边这位大贵客。
幸好有城主陪着，这才不算是叫小太子被冷落在一边，那真是她的罪过了。
凌沐妍和言恒沐浴后正要回去见凌母，就见小太子过来说道：“凌夫人之前让一个嬷嬷过来传话，想见山先生。凌大人也知道的吧，要接山先生过来吗？”
“既然是娘亲提出的，就麻烦太子殿下把山先生接过来吧。”凌沐妍说完，又道：“要快一些，怕是要让山先生在路上受些罪了。”
小太子点头，明白凌母的身子骨只怕是撑不久的。
之前御医传信回宫，皇上看过后也顺手递给了小太子，他会跟着过来，也是知道凌沐妍这要见凌母最后一面了。
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，如今凌母就要去了，凌沐妍要是被束缚在宫中，连亲生娘亲最后一面都见不着，以后怕是要怨恨的。
这也是小太子一再劝皇帝让凌沐妍回来，只怕皇帝也想到这一点。
以前的大相师大多年纪不小的时候才继承的，所以家中爹娘早就先去，于是就了无牵挂。
凌沐妍年纪小，凌大老爷失踪多年，凌母一直缠绵病榻，束缚着她不让回来，以后心里有了疙瘩，未必会给皇帝用心办差的。
皇帝先压下此事，一再说不好破例。等凌沐妍急得不行，凌母的身子骨也快撑不下去的时候，皇帝这才开恩了。
这开恩正是时候，不早不晚的，让凌沐妍感激涕零。
小太子年纪不大，就看到了皇帝收放自如的这份帝恩，心情有些复杂。
想到以后他也得如此，把臣子都把玩在掌心之中，小太子就不怎么想长大了。
“山先生知道后，也能明白的，自是不会介意这点小事。”
有小太子发话，凌沐妍微微颔首，此事就直接交给他来代劳了。
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，一辆马车到了凌府面前，青霜过来禀报，说是山先生到了。
凌沐妍满脸诧异，就算从京中赶过来，没个几天的功夫是不可能的。
这才一晚上，山先生难道能上天下地，又或者直接飞过来的？
言恒见她满脸惊讶，好笑道：“他自然是跟在你身后过来的，不然怎会这么快？只怕你前脚才动身，他没多久就也跟着出发了，这才会仅仅晚了一夜才到。”
“跟着我来的？”凌沐妍皱眉，忽然觉得这位山先生是不是真有什么本事，看出自己迟早要接他过来吗？
“是不是，你出去见一见不就好了？”言恒催促一声，她这才起身，让青霜把山先生带去花厅里先坐着。
等她简单收拾好去花厅的时候，就见容嬷嬷扶着凌母慢慢走了进来，凌沐妍不由满脸诧异：“娘亲怎么起来了？御医不是说娘亲最好卧榻歇息着的？”
“没什么，我今天感觉好些了，听说府上难得来了客人，总不好躲起来，便让嬷嬷扶着我出来了。”凌母说着，一双眼几乎是放在山先生身上。
或许平日来说，这目光太放肆了一些，对一个丈夫失踪多年的夫人而言，传出去名声只怕不怎么好听。
不过凌母都是一只脚入土的人了，又是在凌府之中，这里没什么多嘴之人。
不说凌沐妍，还有小太子带来的御林军，光是凌府里伺候的，大多是城主挑选过一遍的，绝不会敢胡乱嚼舌根。
“这就是山先生了吧？”
听见凌母的话，山先生连忙起身作揖：“见过凌夫人，在下突然拜访，实在是冒昧了。”
“哪里的话，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。”凌母低低咳嗽了一声，容嬷嬷满脸担忧，凌沐妍也跟着劝道。
“娘亲先回去歇着吧，等会我再去陪你？”
“也好，我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，叫山先生笑话了。你好好款待山先生，我先回去了。”凌母对山先生点了点头，就让容嬷嬷扶着走了。
凌沐妍刚才见凌母的目光在山先生身上，一时之间居然看不出她的心思来。
山先生今儿穿着一身青袍，头上戴着木簪，整个人简简单单的，仿佛是天外居士一般，有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。
她记得小时候曾听凌母提过，凌大老爷沉醉在相术之中，对自己素来不怎么在意。
穿什么吃什么，通通随意得很，只知道每天捧着孤本读得如痴如醉，身边事都是凌母打理的。
就是偶尔凌大老爷要出院门，也是穿着青衫，还戴着一支简单的木簪的上路了。
凌母当时的脸上带着笑意，说道：“你爹觉得青衫简单得很，不管去什么地方都适合，不必带上几套衣袍。木簪是当初刚成亲的时候，我给挑着买下的，这原本是一对，只是另一支断掉了，你爹也用锦盒认认真真放起来。都已经断了的木簪，也就他才这般宝贝着。”
她低声数落几句，很快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一些，余下只有怀念和惆怅。
凌沐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，看着山先生头上的木簪轻轻叹气，问道：“山先生是在我之后就从京中赶过来的？”
“是，皇上突然派人去凌府，说让在下也出发。”山先生看着她的脸色，又道：“在下想着跟凌大人有缘，也就立刻启程过来的。太子殿下派去的人在城外不远处跟在下相遇，就直接过来打扰了。”
“长途跋涉，叫山先生辛苦了，先好好沐浴，再用些热食才是。”凌沐妍听了，叫来青霜，客客气气把山先生请去厢房了。
这时候城主也来拜访，一进门行礼后，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在下听说那位跟凌大老爷很相似的山先生来了，不知道凌夫人可否见了？”
“见过了，只是没说什么。”凌沐妍有些不确定，是不是连凌母都有些分辨不清楚山先生究竟是不是凌大老爷？
不然她不会什么都不说的，叫凌沐妍不由有些疑惑。
城主沉吟片刻，提议道：“除了凌母，当年跟凌大老爷认识久了的人，如今怕是寥寥无几。熟悉的更是少之又少，不如去请孙掌柜？”
孙掌柜倒是在城里住了许多年，跟凌府也算相熟，指不定能辨认出来。
凌沐妍点头，正打算去请人，就见一个小丫鬟来传话，说凌母要见她。
她看向城主，后者笑道：“既然凌夫人有请，在下就在此事候着便是。”
想来凌母该是跟自己说山先生的事，凌沐妍着实好奇，跟城主歉意地笑了笑，便转身进了院落。
凌母外再床榻上，脸色比刚才更差。就是擦了点胭脂水粉，也遮掩不住她的苍白和憔悴。
“娘亲，可是吹着风了？”凌沐妍担忧地坐在床头，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，见凌母低低咳嗽个不停，不免有些心疼。
“总要让我看一眼才行，不然这十年一直盼着等着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……”凌母还没说完，又咳嗽了几声才看向凌沐妍，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：“我跟老爷成亲二十年了，他的音容笑貌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。山先生跟你爹很像，不管是容貌，还是衣着，甚至连发髻上的木簪都是一样的，只是……”
她没说完，凌沐妍已经明白了：“娘亲的意思是，山先生并不是我爹？可是他怎么知道爹爹爱穿青袍，又有一支木簪来着？”
容貌又是一样的话，凌母究竟如何分辨出来的？
凌母看着她，苦笑道：“你爹常年戴着那木簪，见过他的人怕都记得的。更别提是他爱穿青袍的事了，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。容貌更不提了，你爹当初也是相当有名的，见过他的人无数，留下画像什么的也是有的。”
“只是再怎么像，就算山先生说是之前出了意外，不记得以前的事了，但是他的眼神不一样。”
她形容不出怎么的不一样来，第一眼看去，心里就止不住的失望。
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反反复复在说，不是，不是他，不是等了十年的人。
若是有人假扮凌大老爷回来，是不是说明他早就不在了？
不然假扮的人回来，就不怕被真的凌大老爷揭穿吗？
他敢假扮，那就证明凌大老爷早就去了。
光是想想，凌母就心如刀割，刚才在花厅险些要站不稳的。
好在有容嬷嬷牢牢扶着她，才不知道凌母当众摔倒，又露出真正的心思来。
凌沐妍抓住凌母的手，小声安抚道：“娘亲还有我。”
“是啊，我还有你这个乖女儿在，只是有些遗憾。最后了，我还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。他去了的时候，或许也是这样想的……”凌母又开始咳嗽，只是这次怎么都停不下来，直到吐出一口鲜血，吓得凌沐妍整个人都怔住了。
好在容嬷嬷就在身边，连忙叫小丫鬟去请御医过来，又安抚凌沐妍道：“大人，没事的，夫人会好起来的。”
见容嬷嬷如此镇定，就知道凌母这段时日肯定不止一次吐血了，凌沐妍闭上眼，没让凌母看见自己眼底的泪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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