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脏水
凌老夫人半晌重新睁开眼，凌二夫人依旧因为她由始至终不搭理的冷淡模样给气走了。
“哼，以为自己改嫁，就能攀了高枝吗？”
凌二夫人刚才絮絮叨叨说了一通，不外乎说改嫁的夫家是当地的富商，祖上还有官拜御大夫，算是颇为不错的门第了。
她终究是改嫁，年纪也不轻了，这样的夫家确实十分不错。
凌老夫人却不觉得凌二夫人的娘家真会为她选个好亲事，打发身边的婆子去探探消息：“让你将功抵罪，没打听到什么消息，你也不必回来了。”
婆子忙不迭地应下，为了自己能留在凌家，是使了浑身解数，把私房几乎掏空，这才收买了凌二夫人娘家的一个管事嬷嬷。
那嬷嬷狮子张大口，一下子就把婆子那点私房都吞了，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她道：“我知道你是凌老夫人跟前伺候的，这事原本不该说，只是亲事已经订下了，想要反悔已经不能够，不然我也不敢对外多说一句。”
婆子陪着笑脸，又请这个管事嬷嬷去京中最贵的茶楼吃了一顿。
酒足饭饱后，管事嬷嬷才开口道：“那夫家确实是当地的富商，富可敌国那倒不至于，在当地却是最大的米商。原配早早病死了，只留下一个痴傻的儿子。家里说是嫁给富商，其实是嫁给那痴傻的少爷。毕竟年纪不小了，当地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，不就打起了外地嫁过来的主意。”
离得那么远，凌二夫人嫁过去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，已经很难跑回来了，更别是跟娘家理论。
婆子是听得目瞪口呆，到底是娘家人，居然如此狠心，把凌二夫人嫁给一个痴傻的少爷？
管事嬷嬷瞪了她一眼道：“家中富裕，只要她乖乖听话不闹事，锦衣玉食是少不了。那少爷比她还要小上三岁，说起来还是人家委屈了。”
婆子把这管事嬷嬷送走，这才忙不迭回去跟凌老夫人禀报了。
凌老夫人一听，当场就大笑起来：“她也有今天了，上回向我不停炫耀，原来报应在这里呢。”
她早就知道那娘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，却没想到收了富商的银钱，就直接把自家女儿送过去受苦。
说什么锦衣玉食，跟一个痴傻的男人过一辈子，谁能乐意？
婆子小声道：“听那嬷嬷的意思，那家子是等着富商死后，接管他的身后商铺银钱。”
“这算盘打得够响的，对方又不傻，哪里会没想到？”凌老夫人嗤笑一声，摇头道：“看着吧，他们很快就明白，人财两空究竟是什么。”
凌沐妍也听说了凌二夫人要改嫁的事，对方嫁的是什么人，青霜亦一并叫人打听回来了。
她一听，也是有些目瞪口呆，这么坑自己的娘家人还真是少见。
“依奴婢看，凌二夫人未必就认命了，指不定会报复回来。”春花皱着眉头，不由猜测道。
“嫁得那么远，她就算有心复仇，也得能离开才是。估计那家人怕凌二夫人逃掉，肯定要看得紧紧的。”青霜叹了口气，虽说不喜欢凌二夫人，只是她下场如此凄凉，也不免有些唏嘘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那富商给儿子娶亲，应该是打算留下一个继承人的意思。明知道凌二夫人这么多年来膝下没有子嗣，他们就不怕娶回来一个石女？”
凌沐妍摇头道：“恐怕富商早就防着这一手，私底下派人给凌二夫人把脉过了，确定她身子骨没问题，这才会答应娶回去的。”
青霜不由挑眉：“姑娘的意思是，凌二夫人的身子骨没问题，这么多年来没有子嗣，是因为凌二老爷的缘故？”
“这世间有石女在，怎的就没石男在？”凌沐妍对她眨眨眼，脸上是一贯的浅笑。
别说青霜，就是春花都被吓了一大跳。
想到凌老夫人还拼命想要让凌二老爷留下子嗣，想来是不可能的了。
“那么说来，姑娘岂不是凌家这一辈的最后一人了？”
青霜诧异地说着，想到凌二老爷就算回来，也是留不下子嗣的。
除了凌大老爷留下凌沐妍这个孩子之外，二房是什么都不能留下。
等凌老夫人一去，凌家不就是凌沐妍的了？
不必出手报复，凌沐妍只要熬得过凌老夫人，等她一去，凌家做主的就只有凌家这位姑娘了。
可叹凌老夫人十分不欢喜她，到头来却只有凌沐妍这么一个孙女儿了。
如今凌老夫人跟凌沐妍闹得不痛快，老死不相来往，以后死了，连个摔盆的子孙都没有了，实在可悲得很，不过也是自作孽不可活，活该呢！
青霜思及此，只觉得神清气爽，浑身上下就没不痛快的：“让凌老夫人还嫌弃姑娘，回头有求着姑娘的时候。”
几人正说着，又有小厮来禀报，青霜只以为是凌府又出什么意外了，却见小厮送来一封信笺：“是城主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。”
“送信的人是谁？”凌沐妍从青霜手里接过信笺，飞快地扫了一遍，不由微微皱眉问道。
“把人带上来就好，”青霜察觉不对劲，直接去请人了。
来的不是谁，正是惊蛰，算得上是城主身边的心腹小厮了。
会派他过来，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。
“信笺我已经看过了，”凌沐妍没想到，蒋家的事居然会牵扯上凌大老爷：“蒋家真是说，这事是爹爹告诉他们的？”
“是，城主当时在蒋家，亲耳听见的。大人察觉出不对来，立刻让小的来送信。”惊蛰已经是赶着过来的，浑身风尘仆仆，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。
刚才来禀报，这才粗粗用清水洗了下脸，脖子上还是黑的。
凌沐妍的神色有些凝重，凌大老爷不在，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，谁能知道？
要是只想把脏水泼过来，她倒是没有证据，也不能为凌大老爷辩解。
青霜见惊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，在路上只怕没休息过，见凌沐妍问完话就沉默下来，就先让人送来吃食和热茶，好歹让惊蛰吃一口热的，垫垫肚子。
一路上只啃着干粮，惊蛰早就饿了，也不客气，坐下就飞快吃了一通。
等凌沐妍回过神来，惊蛰已经吃了个半饱，神色也精神了许多：“大人的意思是，让凌姑娘早早防范才是。此事不简单，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。”
蒋家是铁板钉钉犯了大错，大相师是绝不会轻易饶恕他们的。
他们知道自己逃不过，这是打算把凌家拉下来当垫背了？
要死也得找个人陪着，不好孤孤单单的？
凌沐妍冷笑一声，对惊蛰道：“多谢城主了，要不是他提前派你来告知我，我恐怕要被蒙在鼓里，打了个措手不及，怕是要别牵着鼻子走的。”
“姑娘言重了，”惊蛰拱拱手，城主是巴不得能帮凌沐妍一把。
可惜他人微言轻，只能派自己来报信，好让凌沐妍有心理准备，再作打算。
“我心里有数，你先下去休息，这一路上辛苦了。”凌沐妍看了青霜一眼，后者亲自去给惊蛰安排食宿，务必安排得妥妥帖帖的，叫惊蛰有些受宠若惊。
青霜见他这个模样，不由好笑道：“姑娘感激城主大人，自是对你也要多有礼遇的。”
安排妥当后，她就回去凌沐妍身边了。
只是春花守在门外，对青霜摇摇头道：“姑娘打发伺候的人出来了，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青霜听了，不由叹气：“安生的日子还没过几天，这闹事的又来了。”
只盼着这次也能顺利跨过，可不能让蒋家把凌沐妍给泼一身的脏水了。
春花却有些不解道：“此事要是真的，那也是凌大老爷的事，怎的就牵扯到姑娘身上去了？”
青霜无奈地道：“父债子偿，凌大老爷如今失踪了，那就是死无对证。这事要是认下来，凌姑娘必然受大相师的厌弃，以后想要继续走相师这条路，怕是要被人拦腰斩断了。”
闻言，春花满脸愕然之色道：“若是如此，蒋家实在是用心险恶。”
“我倒是怀疑背后有谁要对付姑娘，才会有这么一出。”青霜摇摇头，轻轻叹气，不由看向紧闭的房门，想着凌沐妍素来厉害，这次或许也能想到办法。
屋内的凌沐妍来回踱步，心里是恨不能把蒋家人拖出来狠狠打一顿的。
黑珠子微微一动，言恒的身影就显现在她身前，一副不悦的模样：“走来走去的，闹得我也不能好眠。一点小事而已，就让你无计可施了？”
“这算哪门子的小事了？”凌沐妍满脸无可奈何，又有些难过道：“爹爹失踪，生死未卜，却有人要在他身上做文章，偏偏我是百口莫辩，也不知道该如何替爹爹澄清，还他一个清白的名声。”
言恒睨了她一眼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：“凌家的福运都在你身上，有什么好担心的？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你很快就能猜出来了，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。就算你不动手，也会有人替你动手的，根本不需要担心。”
他又仔细打量着凌沐妍，见她脸上没有半点阴霾在，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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