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离开

吴仲亨考中进士后，就在平南巷置办了一个三进的院子，离顾家有半个时辰的车程。

顾老夫人看上去心情比昨日好了许多，明棠让秋月到院子里剪了一把梅花来，给祖母插了一个梅瓶，吴老夫人和吴仲亨就来向顾老夫人辞别了。

吴仲亨穿了一件湖蓝色的直裰，手中握着一把折扇，又恢复了初见那日的翩翩风度。光看今日的他，很难想象出昨日他被明棠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。

顾老夫人昨夜就让人备下了瓜果点心和三畜酒水，让他们带回去。

吴老夫人握着顾老夫人的手说了几句辞别的话。

吴仲亨看见明棠站在窗旁修剪梅枝，趁机走到她跟前，低声说：“上回是我轻敌了，你放心，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，我吴仲亨吃一堑长一智，绝不会再让你得手了。”

顾明棠抬头看了他一眼，没说什么。

吴仲亨把折扇轻轻放到梅瓶旁，脸上表情晦暗不明：“这个，就当送给你做留念了。”

明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，待他走到他母亲身边，才低下头打开折扇。

扇面上画着一树红梅，满目红浪，像极了用鲜血泼就的。

……

吴家走后，明棠的日子难得安静了一段时间。

顾惜微自打出了那件丑事，便甚少出现在大家伙跟前了，每日在祖母的监督下学习女红管家。

那赵有才虽是个傻的，顾惜微嫁过去，却是做正头主母，他底下又没有弟弟妹妹，以后赵夫人老了，还得靠顾惜微来当这个家。

一晃眼就到了顾惜微及笄的日子，顾三爷还是心疼女儿，求顾老夫人看在惜微要嫁去赵家的份上，让马氏出面，请了她有三品诰命的姐姐，刑部左侍郎樊夫人来为顾惜微插笄，及笄礼也就没再从简。

过了及笄礼，朝中今年第一次京察的结果就下来了。

顾大爷没能顺利升迁，依旧待在原位，反倒是赵有才的父亲赵老爷，因为去年赈灾有功，升任了太常寺少卿。

从正六品到正四品，还是京官，说是鸡毛变凤凰也不为过。

顾老夫人十分高兴，第一时间就让顾三爷备了礼送到江西去，还解了顾惜微的禁足。

顾惜微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。

这意味着，赵家要搬来京城长住了。

赵老爷走马上任后的第一个月，恰逢赵夫人四十岁生辰，在家中设宴庆祝，顾家全家出动去给赵夫人祝寿。

顾惜微得知要去赵家，从三天前起就开始把自己关在屋里装病不起，顾老夫人也懒得戳穿她，差人把这事透露给了赵家。

第二日，赵夫人就把满车的补品，送到了顾家。

顾明玉听闻了消息，特地跑到她屋里去，围着桌上的燕窝虫草看了半天，艳羡地叹了口气：“七妹妹真是命好，遇上个出手这么大方的婆婆，不像我那个，好歹也是个诰命夫人，定亲后就送过我一只祖传的玉镯，好在钧郎买了许多首饰哄我开心，不然，我非得让父亲把这门亲事退了不可！”

这一番话，把顾惜微气得直捶床，到了生辰宴那日，居然真的生生气病倒了。

顾老夫人一早请了大夫去给顾惜微看过，便带着晚辈们出发了。

马车上，顾老夫人拉着明棠的手说：“你别瞧赵有才是个痴傻的，他父亲赵武章却是个有智慧有胆识的，官运也不错，当年和你大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，如今一眨眼，都做上正四品的大官了，往后只怕还有的升。”

“等你七妹嫁过去，咱怕是还要仰仗她呢。”

明棠看得出来，老夫人对于几个儿子仕途屡屡受挫这事，可谓是耿耿于怀。

平日里哪怕是顾大爷的上级新纳了一个小妾，都要让人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。

可顾惜微那么讨厌赵有才，嫁过去后，不给老夫人添乱都好了，哪里指望得上她呢？

到了赵家正门外，明棠搀扶着祖母下了马车，又换了轿子进府。

一直走到垂花门内才停下来。

赵夫人是许久未见顾老夫人了，加上两家已经订了亲，便亲自出来迎接。

顾老夫人笑吟吟地握着赵夫人的手，看见她穿了一身石榴红柿蒂纹褙子，头上戴着的祖母绿宝石金钗，福光满面，人都年轻了几分，心中不由感慨，真是红气养人呐。

两人客套了几句，赵夫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顾老夫人身后的明棠脸上，屏气凝神地痴看了她许久，方柔声道：“这位想必就是顾六小姐了吧？”

“你认得这丫头？”顾老夫人问。上回赵夫人去顾家的时候，明棠正好回外祖母家住了一段时日。

赵夫人亲切地上前握住明棠一双葇荑：“你家六姑娘美名在外，我可不一见便知了。”

大家都笑起来。

顾明棠和赵夫人见过礼，赵夫人便带他们进去了。

顾明玉跟在长辈后头，看见赵夫人一路上都拉着顾明棠的手，很喜欢她的样子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顾三察觉了，碰了碰她的手肘问：“你拉着张苦瓜脸做什么呢？”

顾明玉嘟囔了两声：“你说，为什么都是一家人，偏偏就她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呢？”

要说爹娘不同，她爹并不比三伯父差。

可她每天费尽心思打扮，也只勉强算得上清秀。而有些人几乎不施粉黛，穿戴得也十分素净，却能一眼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。

这话说得奇奇怪怪，顾三却一下就听懂了，顺着顾明玉的目光看向前头的顾明棠，笑着说：“这有什么。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。她是好看不错，可我觉得，你也不差。”

顾明玉知道哥哥在哄自己，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。

顾家众人由赵夫人引着去了花厅，明棠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鸦青色道袍，体型稍肥胖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和下人说话，一张圆脸笑眯眯的，十分和善。

赵夫人笑着喊了一声：“老爷，亲家到了。”

那男人便抬起头来，大步走上前，先向顾老夫人问过安，又和顾大爷三爷互相拱手见礼，一点架子都没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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