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 少爷难当

庭院内的松叶半黄半绿，一股清风忽地袭来，细小的松果左右摆动，就像不远处那花架旁的乌金木摇椅。

  “老金！老金！”

  “少爷，怎么...”

  瞧着突然出现的四位女子，再一看靠在躺椅上的甄雨村，四十来岁的甄府管家一脸疑惑地离开了木摇椅，直到发觉甄雨村双腿间的血迹，他手脚慌忙地就奔了过去，边跑边喊着：“哎哟！快来人，少爷受伤了！”

  金管家的嗓门不大，可他独有的声音，瞬间引来了十来位婢女、小厮。

  很快甄雨村就被抬入屋内，府里的大夫匆忙赶来之时，一股浓郁桂花香味紧随其后涌入了屋子里。

  “阿玉，我地儿啊，怎么伤成这样...”那气质端庄的美妇人一脸焦急的模样，她盘起的乌黑秀发乱了些许，三两根挂在那娇好的面上，浅紫色曳的长裙如流水前移，她行至床边，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夫呵斥道：“还不快看看！愣着干什么！”

  那大夫被供养在府上，自是不敢顶嘴，忙点着头为甄雨村处理伤口，说来伤口并不深，约莫也就半指宽不到，大夫细细打量后，不慎看到了那短且怪异的命根子，连忙转过脸让人去准备草药，一份外敷，一份内服。

  一盏茶过后，甄雨村已换上了白色的贴身长袍，双腿被包上了整齐的丝带，寻常人家也就粗布包扎，这甄府用着上好纱带，自然更透气、更轻便些。

  “沐夫人，这，公子近些日子不可沾水，每日更换纱带、服药，约莫十来天便可痊愈。”那大夫弯着腰挪到美妇人身旁，低着头小声说着。

  “行了，你下去吧。”端坐在圆凳上的沐夫人，这时注意力全在甄雨村身上，随意说了句便不再搭理，而那大夫前脚刚走，被唤做老金的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。

  那老金一瞧沐夫人，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甄雨村，弯着腰走到架子床两尺之处，垂着目光说道：“沐夫人，少爷，大管家那边传话过来...”

  甄杞乃当朝左相，府邸自是极大，甄雨村的府邸与之相连，为免喊错，外界又称为小甄府，是以管家上也以大、小区分，老金话音刚落就被沐夫人瞪了一眼，赶紧接着说道：“大管家传话说，相爷要少爷好好修养，最近就别出门了。”

  老金的话并未得到回应，自是识趣地退了出去，走时还不忘让六位丫鬟都退到屋外去。

  屋里瞬间空了下来，数个呼吸过后，沐夫人便伸手拉着甄雨村的手腕，皱着眉温柔地说着话：“阿玉，孔家那三小姐，我瞧着不错，你也该踏踏实实的成个家了。”

  话说，甄雨村小妾虽多，可正妻却一直没有，那没有正妻，府里也不会让小妾随意怀上，这一次甄雨村又受伤了，传宗接代的事，沐夫人自然是着急的。

  “你能不能不要唤我小名？”四肢张开，双目空洞地盯着床架，嗅着浓浓桂香，甄雨村吼了一句，又说道：“孔家？兵戈司的？你的意思，还是叔父的意思。”

  “你叔父提了一次，前些日子我也去看了眼，那孔翔三大五粗的，女儿倒是熟读诗书的端庄好姑娘。”沐夫人抚摸着甄雨村的手腕，回想一番，不知名的喜悦让她露出了笑容。

  什么孔家三小姐，甄雨村自是没什么兴致，一来皇都美人他见得太多，二来中了蝎子尾后，那方面多少有些力不足，现在腿上又中了两刀，若不是有着甄杞的意思，他早就破口大骂了，随即也只是不满的说道：“你知不知道！这次伤我的也是曹居正的人！他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！”

  “你！”沐夫人听着儿子不满的声音，下意识的将他手腕抓紧了一下，随着那伟岸的胸襟几个起伏，她思量一番，又叹着气说道：“哎！娘在你还小的时候，经历过一件事，好在你现下也动不得，且听娘说说吧。”

  “那时候，娘那村里，有两个大户人家，一方姓严，一方姓沐，亲戚算下来都有百十号人，两家虽有不和，倒也还过的下去。后来外边乱了起来，来了数百个流民，他们瞧着真的很惨、很苦，可村里人都不许他们进村，于是他们就在村外的一庙附近住了下来，后来不知怎么的，姓严的和姓沐地打了起来，往常也有过，可我记得，那一次打得特别凶...”

  沐夫人的故事还未说完，甄雨村就咧着嘴笑着说：“然后流民就占了村子？”

  “嗯。”思绪似乎真的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，沐夫人点了点头。

  甄雨村看过的故事太多，皇都里哪个曲儿他没听过？这老套的故事并无新奇之处，甄雨村笑了笑，又不紧不慢地说道：“你是说，我们和曹居正，就像严家、沐家?”

  瞧着甄雨村的模样，沐夫人恼怒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腕，沉声说道：“你别笑！你过去怎么样我都不管，这回可不是为了你一个人，你要记着你姓甄！”

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甄杞说的事，他怎么拒绝？甄雨村也不多言，回了句便闭上了眼，他似乎并不乐意看见，握着他的沐夫人。

  “好孩子。”沐夫人放开甄雨村手腕，温柔的向前伸出手掌，浅紫色的袖口下滑，露出一节晶莹藕臂，可还未碰到甄雨村的额头，手掌就被一把撇开，甄雨村依旧未睁眼，只是挥着手臂不耐烦的说：“好了，好了。”

  瞧着甄雨村不待见的模样，沐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，缓缓起身离开了床边，才行三步又回头，却见甄雨村依旧闭目，随即心底暗叹一声，那曳地长裙又如流水般离去。

  那屋门轻轻的关上了，甄雨村瞬间睁开了眼，又过十来个呼吸，他低声喊着：“白芝！白芝！”

  不多时，一身着雪色长裙的貌美女子推门而入，那身姿比一月之前更丰盈了三分，她缓缓行至床边，只听那甄雨村悄声说道：“你过来！”

  “少爷，你还伤着呢。”

  “不碍事，快点！”

  ……

  车轱辘声忽地一停，墨绿色的帘子一开，一白发老者面上，挤出两朵褶子花。

  “客官，这神策府到咯！”

  瞧着车厢里没个动静，老者坐着挪了下身子，枯瘦的手指掀开车帘一角，只见里头一剑眉星目、身姿非凡的男子正皱着眉，不知思索着什么，老者又喊了声：“客官！”

  林南星猛地抬头，透过帘子缝隙瞧着老者的笑脸，估计是到了神策府了，之前在车上他想着街上那场混战，红叶会显然是盯上了甄雨村，这件事会不会和他们有关呢？若真是红叶会所为，想来很快就有人找自己了吧？

  思来想去，林南星摇了摇头，付完银子下了车，踏上青石台阶就走向那神策府的大门，拉着虎口下的铜环敲了敲，也就敲了两下，那大门就轰隆隆的往里边开去。

  林南星正想开口询问，却见里头走来一身着朱雀锦袍的男子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，可再认真一瞧，这无精打采的不就是姬无情？随即惊讶地开口喊道：“无无无，无情？”

  “啊？”姬无情猛然抬头，面上忧愁忽变为喜，双手拍上林南星的双肩，破口而出道：“哇，那天我去寻你，雨村兄说你先回去了，你这几天到底是死哪去了啊？”

  林南星挠了挠头，那天确实没说声再见，可这又不好细说，随即上下打量姬无情一番，想到那日甄雨村所言，面色郑重认真地问：“无情啊，你真当上朱雀卫啦？”

  “嗐！”

  “姬千户。”

  姬无情刚想开口，他身后悄然站出了一位朱雀卫，悄声的喊了句，似乎在提醒着什么，接着姬无情就把林南星拉到一旁，忧愁地低声说道：“南星，我这还有公事，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。还有，你的武器我给是画好了，刚好雨汐还在书房里，你先进去看看。”

  “好。”

  林南星自不会一点眼力没有，就姬无情说这话的功夫，里头已经走出十三位朱雀卫，其中四位还是之前在月仙楼被打的护卫，显然不仅是姬无情，就连姬无情的护卫都进了朱雀卫，而目送这一行十四人离去之后，林南星被一灰发老者带进了神策府。

  “哒哒哒”地踏上木梯，林南星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外身着绿裙的丫鬟，那丫鬟也是眼尖的人，瞧见林南星，行了一礼就转身进了书房，还关上了门，好像怕自己唐突了她家小姐似的。

  过了片刻，那丫鬟走出了书房，她将一扇门打开站在一旁，低头轻声说道：“林公子，请进。”

  这到底是谁的神策府啊？林南星幽幽一想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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